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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份工作就是这样开始的，虽已时隔多年，这一天的情形还会不时地在我脑海里闪现。
（一）从零开始
第二天七点多来到公司，先和老板打声招呼，由小陆带着来到财务室找张椅子坐下了。公司由私人作坊发展而来，号称中日合资（主要产品是涤纶短纤），其实是挂个名享受优惠政策，从不见日本人来，进进出出的都是讲方言的当地人。销售还是延续老套路，老板亲自抓大头，几个信得过的亲戚朋友各显神通跑业务。小陆上过大学，对公司的未来发展很有想法，希望我能在外贸这块搞出名堂。我对公司、工作的优劣与否完全没概念，坐在财务室也没感到什么不妥，马上着手操作网站。前段时间，公司已经开通了阿里巴巴国际站和1688会员，但只有账号，其他什么都没有。
花了几天功夫撰写公司简介、产品目录和介绍以及各种产品的报价单并翻译成英文后，我决定从车间入手，开启“业务专家”之路。之后一段时间从早到晚都待在车间，看工人怎么清洗瓶片，原料怎么烘干、装炉、融化，纤维喷出来后怎么一道道浸泡处理、再次烘干、切丝、打包。一开始只是看，后来和大家熟悉了，聊得多起来，对原料、产品、机器、工序有了更多的了解。没过多久，又开始琢磨室内和蒸汽温度、原料配比、处理剂、烘干时间等因素对产品质量的影响，也对公司的产能和供货能力、产品的质量档次和稳定性、主要客户等情况也作了分析。
每天吃好晚饭后就开始在阿里国际站上发布和更新产品，回复询盘。在福步论坛上认识了很多同行，也通过阿里的员工结识了一些当地的外贸业务员，从他们那学到了不少业务技巧。做了个Excel表格，把学到的技巧一一作了记录，然后按部就班地实践起来。比如注册慧聪网、中国制造、敦煌网以及欧美各个国家外贸网站的免费会员，发布和定期更新产品；比如登录各国常用搜索引擎，用关键词搜索目标客户，等等。不管通过哪种方法，找到潜在客户的邮箱后，马上就发一封信过去，根据回信内容再做进一步的跟进。时间一天天过去，收集的邮箱数量不断增多。
（二）最初的收获
公司的1688网站是顺带着做做的，没想到效果不错，不少客户直接打电话来询问。一个山东淄博的采购员，每句话最后一个字的发音总是卷起来，很有喜感，他问了几个问题，听完了什么也没说。没多久他又打来电话说要买仿大化，两三天后收到了一张20万元的承兑汇票。陆老板惊讶地张大了嘴巴，连声问“你怎么骗来的”。公司历史上还没有业务员在一个月内出过单子，这次算是开了先河。随后去货运站联系卡车，去质检室查看所有在库仿大化的质检单，拿着马克笔把质量较好的货标出来，算好重量后安排装车。产品、装车、质检单等照片和几张明细表、统计表一起打包发给了采购员，原以为是常规动作，想不到对方大感惊讶。淄博这家客户订单非常稳定，曾多次邀请我前去参观，可惜一直未成行，直到辞职双方也未谋面。
7月份开始，陆续给印度以及中东、非洲、南美的一些客户寄了样品，用的DHL，花费不菲。不久伊朗的一个客户过来了，带着他参观了车间，向他询问了伊朗纺织行业的情况。后来又接待了不少国外客户，对不同地区行情的认识逐渐全面起来，只是外销局面一直没打开。好像是在8月份，接到一个德国打来的电话，问是否需要瓶片。经过一番愉快的沟通，最终达成了一份原料进口的订单。不过还是出了问题，陆老板认为我没实际操作过，想来想去不放心，决定把单子委托给无锡的一家外贸公司。这期间，Skype一直在用，拼命地补英语口语和听力的短板，出口没突破又错失了进口实践良机，一时间很是沮丧。
进入冬天后，应邀去山东济宁、菏泽几个客户那里转了一圈，算是见了点世面。不久又联系上了北京的一家温州人开的商贸公司，根据他们的需求，组织一帮技术员鼓捣出仿羽绒新产品。春节前，已经和多个国家的潜在客户有了往来，一部分产品通过外贸公司走出了国门。
（三）都在变化
2008年爆发的金融危机对长三角、山东一带的出口似乎影响并不大，获得自营进出口权的企业数量增长很快，外贸行业一片欣欣向荣。接触的企业家个个雄心满怀，见面就聊怎么买土地、怎么进设备、怎么做出口。峭岐的一位青年企业家，做电动机的，一句英语都讲不利索，却对外贸非常上心。他找到我，说计划成立外贸部，让帮忙物色几个外贸业务员。劝他再考虑考虑，没想到他态度很坚决：认准了就干，思前想后什么事也成不了！他的话给了我很大触动。
南京的一个朋友，大专毕业，英语也不太灵光，一开始在外贸公司从事过滤桶出口工作，半年不到就跳出来开了家外贸公司，一个人拳打脚踢，竟然也活下来了。看他发的工作照、与国外客户的合影以及四处出差的照片，意气风发，精神状态和打工仔完全不一样了。受他的启发，这年春天我们几个做外贸的朋友游览张家港植物园时，提起了合伙开外贸公司的事。具体细节记不清了，反正是没成，原因是大家各自的业务做得比较顺，不舍得放下。
以前主要精力都放在业务上，对其他事情不怎么关心。有一回在车间和工人聊天，随口说这段时间化纤的断裂强度不高，暂时不往外发货了。几个工人急忙说“要的！要的！……加班工资……”他们在车间工作多年，全靠工资收入养活一家老小，出货量少意味着开工不足，进而影响他们的收入。这件事引发了思考，从此对业务链条上的其他人更加关注。大约一年后在另外一家公司，经常叫一个干瘦矮小的中年人来装卸货。他年轻时船上爆炸起火全身大面积烧伤，没有正式工作，靠帮别人搬东西维持生计。算是用这种方式给了他一点帮助。
（四）写在七十周年
今年是新中国成立70周年，国庆期间看了阅兵盛典，为祖国的繁荣富强深感骄傲。以前上学时每次回家都是件麻烦事，乘火车像是打仗，买火车票要提前很久去现场排队，上车也是体力活，人山人海的比跑步还累。有一年刚放寒假，惊闻一个女大学生在南京站被人群挤下站台，当场殒命。08年南方雪灾也正赶上寒假，天寒地冻，积雪过膝，车子开不动，仙林大学城各个公交站点都是黑压压的候车人群，那种绝望感真是令人崩溃。谁能想到后来会有动车、高铁呢。
今年对我来说也有特别的意义，正是大学毕业十周年。十周年聚会那两天，正值台风利奇马来袭，高速封了，高铁也停了，没去成。值班的时候回想起这十年的工作经历，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做外贸业务员的那几年。离开璜塘后，先后转战外企、国企继续从事外贸工作，爬过外轮，参加过展会，走遍了周边的上下游工厂，丰富了阅历，当然也没鼓捣出什么名堂。
十年只一瞬，十年太匆匆。在祖国70年华诞的阅兵盛典上，雷军、南存辉等著名企业家出现在“春潮滚滚”方队中，接受祖国和人民的检阅。我想，他们背后肯定有千千万万个普通劳动者，长年不辞劳苦地奋斗在各个平凡的岗位上，与祖国一起进步，一同成长。还记得这样一个场景：2010年春天傍晚走在江阴周庄镇街头，几个万人大厂同时打开大门，无数年轻人像潮水一样澎湃而出，裹挟其中，那一刻真切感受到了祖国前进的力量。（李兴军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