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识字是从读小说开始的。记忆中,母亲在家的时间里,经常是手捧一本书,静静地坐在一边。母亲的书都是从单位图书馆借来的。或许是耳濡目染,好奇母亲每天看的是什么,或许是我们的童年时代本就没有太多娱乐的事项,为了摆脱缺少玩伴的百无聊赖,总之是不经意的一天,母亲上班后,我拿起她的书看起来。厚厚的书,在我的小手中沉甸甸的,却读得津津有味、浑然忘我。书的名字,我一直记得,叫《长长的乌拉银河》,写的是东北鄂伦春族解放的故事,现在的记忆已经模糊不清了,只记得其中的两位男主人公,一位叫松涛尔干,成熟冷静,一位叫巴图热,急燥冲动。但是当时的我,却看得兴致盎然、爱不释手。其时我还没有上学,因为由姥姥带,所以也没有去幼儿园,奇怪的是,自己竟能磕磕绊绊把整篇小说读了下来。时至今日,仍对东北、对鄂伦春族有着美好的记忆和向往。2016年夏天去五大连池,列车驶入黑龙江地界时,正值清晨,看着窗外的丰林沃土,呼吸着北国清冽的空气,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感动,想必是因了小时的这份印记。
也许天性使然,上学后,虽然自己不是个用功的孩子,但是学习起来也算认真。尤其每年寒暑两个假期,越来越喜欢宅在家里看书。书的来源就是母亲单位的图书馆,母亲看什么书,我就看什么书。母亲喜欢读史,看小说,于是,我就跟着读了四大名著、二十四史、三言两拍等等。遐想起来,满脑子都是各种故事情节,有时也会画红楼人物,当然还会记住水浒三十六天罡、七十二地煞的绰号与名字,收集各种画册图片,怡然自得,乐在其中。渐渐地,我发现自己在语文、历史、地理这些学科中得心应手,写作文信手拈来一个典故,地理历史课上很多地名、史事历历在目、似曾相识,回想起来,就是读书读史的好处。高考报志愿时,我的分数可以报山东大学或是武汉大学,也是因为喜欢《红楼梦》的缘故,而山东大学的红学研究最为著名,遂选了山大中文系。
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末、九十年代初的山大图书馆藏书量名列全国高校前列。中文系的学生还可以借到很多外系学生借不到的书籍。我们的很多作业就是读书、谈体会、写心得。所以大学四年,除了遍揽齐鲁名山秀景,参加各种校内活动外,大多时间我们是在图书馆、阅览室度过的。工作以后若干年,一次回济南与老师同学聚会,席间有同学说及选错了专业,学中文没有用。我内心不以为然,回顾自己的工作历程,恰是因为中文的功底,让我学习其他学科的过程事半功倍,也是因为文史的基础,让我对自己、对社会、对人生有了不同的领悟。
大学毕业以后,因各种俗事、琐事,虽偶尔看些杂书,但已远离书房,沉入市井,久久不能自拔。这期间,经常茫然、困顿、不知所措,亦觉自己日渐粗鄙、浑浑噩噩。忽如一日,惊觉自己久不闻书香,几近萎顿,恰值同事推荐了一本法律方面的书,翻看几页,竟不忍卒读。此后,欣然发现自己喜欢上了法律,扩大了阅读范围,并逐渐掌握了学习方法,分出泛读、精读与研读,也懂得了读书重要、读好书更重要的道理。记得读研期间的某日,我坐在法学楼后面的小树林里看一本法理书,微风拂过,偶一抬头,发现整个校园笼罩在暖意融融的淡淡金光之中,柳絮飘飘洒洒、纷纷扬扬,春风和煦、碧草如茵,所谓岁月静好应是如此。
因为读到了法律方面的书籍,想到了学习法律,因为学习法律,塑造了现在的我。且随着年龄的增长,我越来越能感受到读书和思考的乐趣,也似乎豁然明了了世事人情与规则秩序,少了困惑与迷惘。
孟德斯鸠说过:“至乐莫如读书”。读书的妙处,在于不费丝竹、无需酒宴、除却排场,一杯茶、一卷书,安和闲适,即可神游物外、驰骋苍穹,亦可与己对话、畅叙幽情,如有三五知己,晤言一室、倾心而论,更是人生快事。读书的妙处还在于,同样一本书,时隔经年再读,不同时期、不同环境、不同心绪,感悟不同、认知不同,饶有趣味,可以从不同的角度认识自己,看遍世界,读懂人生。浮世喧嚣,唯读书使人安静,天地寥廓,唯读书能致高远。诚愿我们都能享受读书的乐趣,汲取读书的力量。
作者:王岚,辽宁省人大代表、致公党大连市沙河口区基层委员会党员、辽宁和昌律师事务所主任。